黄兵的个人博客

从国家举债到全民举债，中国的杠杆问题有多严重？

前几天，穆迪自1989年以来首次下降了中国主权的信用评级，今天穆迪的人又放出风来，说中国的债务问题较难改善，可能有继续降低评级的风险。简单来说，就是穆迪觉得政府（尤其地方政府）借钱太多，政府债务占GDP的比例这几年还会持续上升，虽然央行这几个月来在积极去杠杆（就是让大家少借钱，让市场上钱变少），但是要改善这个问题还是有挑战的。今天，牛姐就继续展开来说一下中国的杠杆问题。

中国政府债务有多高？

中国的债务问题，始于08年的4万亿。上次说了，经济不好的时候央行就放水，撒钱让大家造。08年就是这个情况。为了筹集资金搞基建搞开发、刺激经济，地方政府和国有企业大举借债。就是那个时候，四万亿下去了，政府的债务占GDP的比重开始飞速攀升。

中国广义政府债务占GDP的比例，在08年以后突然快速上升

债务那么高，怎么降呢？

首先肯定不能继续这么借了。但这不能解决问题，关键还是要开源。说到底，还是要赚钱。怎么赚钱？靠国企吗？央企可能还好，地方国企的盈利是一年不如一年。

还好，在中国，有句话叫做：没有什么是一波房价的上涨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就两波。

没有什么是卖地解决不了的

市一把手李达康书记让区里出1000万维稳，区长第一反应是：

看懂了吧？中国地方政府最大的收入之一，是土地收入。房价暴涨的15、16年，地方政府也松了一口气。只要有地卖，只要房价涨，什么地方政府债，都不是大问题。

但是问题来了，还能继续靠土地收入减少负债吗？

第二个问题，债务高低的主要指标是债务/GDP，但是中国GDP的增速肯定比前几年低是共识了，这就要求债务的增速也比之前低。

但这还不是问题的全部。

浮出的债务问题只是一部分

前天财政部和穆迪互怼，穆迪说，2018年中国政府债务占GDP比重将达40%，2020年达到45%。财政部反驳说，哪有那么高，16年只有36.7%好嘛！

刚才财政部说的36%，统计的是国债和地方政府债券。但是还有一个没被统计的，就是地方融资平台和国有企业的债务。

加上这俩，这债务率可就高了。另外两家评级机构，都对这个数字做过预测。去年，标普说中国债务与GDP占比已攀升至232%，惠誉则预计国债务占GDP比重2017年将破250%。

这次，穆迪和财政部在这个地方也针锋相对了：

记者：穆迪认为，除了政府直接债务，地方政府融资平台、国有企业等债务水平持续增长会增加政府或有债务，请问您对此有何看法？

财政部发言人：发行地方政府债券是地方政府举借债务的唯一合法形式，除此以外，地方政府及其所属部门不得以任何方式举借债务...不论是中央国有企业、还是地方国有企业（包括融资平台公司），其举借的债务依法均不属于政府债务，应由国有企业负责偿还，政府不承担偿还责任。

财政部言下之意，国有企业、地方政府融资平台的债，政府不背。但是这里我想问一下，他们还不起钱了，你们真会置身事外吗？那为什么连“大风厂”这个跟政府没关系的锅，你们都背了？

地方融资平台，牛姐在上篇文章里说过，经常通过通道业务融资。这就是为什么在这一波去杠杆的改革里，要被严格控制的。

更大的问题在于，不仅政府在高负债路上难以回头，企业、个人也一样。

全民杠杆

中国的家庭和企业的债务占GDP的比例在08年以后逐年升高，而08年以前是非常平稳的。
数据来源：彭博

什么叫杠杆，就是借钱去消费，借钱去投资。比如，多数人买房也都是有杠杆的。首付20%，如果房价涨50%，你的回报是2.5倍，而不是50%（先不算利息和租金收入了）。

企业，尤其是金融机构，就很会用杠杆。5年前创办的前海人寿，第一年只收到4000万美元保费，但是16年保费已经变为146亿美元。发展为什么这么快？就是靠承诺高收益给投保的客户。然后不断利用杠杆增加自己手里的钱，而后发动对万科的收购。难怪刘士余主席这么气愤：你们这些土豪、妖精、害人精。

不仅企业，个人都懂得用杠杆了。15年A股最疯狂的时候，多少人借10倍的杠杆去炒股。上市公司股东则都用股权质押出现金。

这个月，牛姐接到了至少4个电话，问：“需要贷款吗？”自从P2P火了以后，现金贷、消费贷也火了。这背后对应的依然是借贷的生意。你可知道，这钱可都是借给无抵押、无担保的人的。很多做校园贷、信用贷的，诱导无知大学生去借款的时候，考虑过他们能否还得起吗？

自从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以来，中国的印出的钱已超过了世界其他地区之和。现在中国经济中的货币流通量比美国还多出了70%。这么多的钱，还这么高的杠杆，央妈能不担心吗？这才有了近几个月的去杠杆。

你的问题在于借钱太多，而赚得太少

实际上，牛姐并不是批判借钱这件事。杠杆用得好，也是一种智慧。

但是，很多人的问题是，借得太多，但是赚的太少。你可以借钱消费，但是你的收入要能还得上你的债，你的收入增长速度要比债务增长速度快。对于企业、国家也是一样。企业需要有一个健康发展的业务，国家需要活跃的经济撑起来。

举个例子，美国。美国也是一个消费大国，几乎人人负债，而且人人都要“买买买”。连美国政府都欠债连连，但是美国经济好，所以评级是最高的AAA。

但是，总也有那么些拖后腿。比如地方政府，钱还不上了，也就只能破产了（注意区分国债和市政债，两个评级和风险完全不一样）：

13年7月，美国“车城”底特律政府破产。底特律破产，是因为汽车工业衰退，失业率高企，地方政府深陷财务危机。归根到底，经济不行，居民找不到工作。这个时候，我们能不担心他的债务问题吗？

不过，美国有一个特别鸡贼的地方在于，美国国债35%左右是外国人持有的，市政债也是对全球投资者开放的。而中国的债，几乎全部都是内债。

也就是说，哪一天美国人不还钱，坑的可能是外国人；但中国人不还钱，坑的是自己人...不过我们都知道的事，央妈也早知道了，所以央妈在布局让外国人来接盘：

就是这个月，央妈正在推行“债券通”，原意就是让外国人把钱借给咱们中国的公司，这招真高！所以穆迪在这个时候降评级，央妈才更加气愤。以前都是中国人借给中国人，谁也不care穆迪怎么说，现在要让外国人入局，外国人可都是要看穆迪的...

当然，外国人的钱依然还是占小头，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起不了太大作用。而现在，要解决债务问题无非两个路子，要不少借点，要不多赚点。所以央妈去杠杆，就是要让大家“少借点”。

然而，据说央行已经准备在6月份开展MLF操作，简单来说，就是又往市场放水了。牛姐真心希望，这只是短期适当松弦的操作，但是长期来看，真的不应该让大家继续加大杠杆了。也不应该有那么多问牛姐 “需要贷款吗？” 的骚扰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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