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爱,也不是骚,而是深渊

图片:《素媛》 这不是爱,也不是骚,而是深渊

如何评价林奕含的小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莴苣不给你吃,公众号: msyu3wan

我在微博看到了林奕含自杀前八天的访谈。她在访谈中反复强调非要用一句话概括《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的话,这是一个房思琪爱上诱奸她的补习老师的故事。她反复强调这里头是有爱的。正是因为看到这一段采访,使我非常惶恐,我害怕她说的爱是真的。为了求证作者的说法,我在台湾一家电子阅读的网站上花了 6 美刀买了《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断断续续花了两个下午看完。我不想从心理学或法律的角度说什么,只想谈谈我其他的一些想法。有部分书透,介意者慎看。

书里最最关键的人物我认为有四个,房思琪(主角,对应现实生活中的自己),李国华老师,怡婷,伊纹姐姐。

房思琪在十三岁的时候被住在楼下的高中老师李国华强奸,用各种手段,让年幼的房思琪和他维持虚假的恋爱关系,实则是纯粹的性关系长达五年之久。第一次的时候,她什么也不会,所以对老师产生了一种没有做好功课的愧疚,她对李国华说了对不起。她见过李国华的妻女,所以她的痛苦更加具体。她强迫自己爱上李国华,因为唯有爱上,才能合理化这一切。只要合理,不就不再肮脏了吗?然而她自己切切实实的体会是痛苦的,是恨。思琪和李国华的故事,永远都在老师的小公寓或是各种小旅馆,穿插其中的,是思琪和李国华谈论文学。一个未成年的女孩,一个大她三十七岁的男人。在几次文学谈论中,我觉得思琪从未输过。思琪问了李国华无数次他是否爱她,李国华次次肯定回答了她,告诉她他在爱情里“怀才不遇”,直到爱上了她。思琪一面冷冷鄙视着这所谓的爱,一面又借此继续合理化他们的关系,好能说服自己活下去。思琪从来不缺追求者,但她视自己为深渊。她在学会爱之前,强行被灌输了李国华式的“爱”。她只懂这一种爱了,不是课堂递小纸条的爱,不是先暧昧再牵手慢慢试探的爱,不是逛操场的爱。她无法重来,她无法重新学习。而李国华的年轻胜利品,像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他反复练习,反复试验,慢慢完善得像一门手艺,不,绝对是艺术。

怡婷是思琪幼时的朋友,两人在书中类似灵魂上的双胞胎,爱好和思维都相似,也在同一天认识邻居李国华。她们都住在一栋高档大楼里,家境优渥,从小饱读诗书,热爱文学。在李国华侵犯思琪之前,两人都迷恋着李国华。是对外表俊俏又懂文学的李国华老师真真切切的崇拜和爱慕。是所有年轻女孩子生命里对优秀的长者的信任,和对男性的一点单纯的悸动。但李国华的魔爪只伸向了思琪,理由仅仅是因为李国华喜欢漂亮年幼的女孩子,怡婷因为相貌普通而逃过这一劫。从此两人的人生注定岔开了道。怡婷在得知思琪和李国华的关系之后,是怨恨的,还是嫉妒的。她不懂她们之间的这一切,她觉得思琪恶心,但又甚至希望自己是思琪,可以得到老师的青睐。等到怡婷真正明白思琪的痛苦,思琪已经疯了。伊纹姐姐告诉怡婷,怡婷是幸存者。并不是挣脱了危险的人,劫后余生的人,才叫幸存者。每一个普普通通过着人生的我们都是幸存者。每一个没有遇到李国华老师的我们,都是幸存者。伊纹姐姐告诉怡婷,她可以选择忘记这一切,她也可以记住这一切,然后选择替思琪好好活下去,替思琪经历她所没能经历的正常人生。然而无论怡婷怎么选择,思琪都在那个下午,在李国华的房间里,没有继续长大。

伊纹姐姐,生得和思琪很像,长期遭受家暴折磨,多年之后,因为丈夫家暴导致她流产,她才终于有勇气离开她的丈夫。伊纹姐姐也热爱文学,在李国华出现之前,经常照看思琪和怡婷,读书给她们听。而当李国华举家搬进那栋大楼,一切都变了。终于有一天,李国华以为思琪和怡婷看作文为由,从伊纹姐姐手中接手了思琪和怡婷。伊纹姐姐那时不知道,这一放手,思琪的“人生导师”从此变成了李国华。伊纹姐姐第一次见李国华就莫名不喜欢他。这在我看来再正常不过,这样美好的伊纹姐姐,一定是隐约感受到了李国华的肮脏。有书评说,伊纹姐姐作为故事里的女性导师,她在引导思琪和怡婷这两个年轻女孩子的同时,自身也被男权社会压迫着。最能解释家庭暴力和性侵的一种女权主义理论应该是 subordination (服从)理论。在男权社会,男人对女性的压迫和控制都源于男人想要女性屈服于自己的力量。男人压迫女人,迫使女人服从,好满足自己的需求和欲望。伊纹姐姐为了婚姻中断求学,婚后一直经历家庭暴力。她最后花了很大的力气逃离了那栋大楼,那些暴力。她在思琪试图倾诉而又欲言又止的时候,没有逼问思琪,没有做更多。思琪也知道她夏天高领上衣下的淤青,不忍再加重她的负担。伊纹姐姐自顾不暇,心力交瘁。她已经做得够多了,谁又能怪她什么?这是两个女性的互相慰藉,互相体谅。

有一个叫“饼干”的女孩子也被李国华侵犯。饼干在被李国华强暴时是有男友的。她事后告诉了男友,男友说她脏,并与之分了手。分手后,她认为既然没有人爱自己,那不如回去找李国华,老师伤害她,所以导致没人爱她了,如果老师能爱她,那不就够了吗?还有一个受害者是郭晓奇,一个同样被李国华强暴后维持多年性关系的女孩。她和思琪可以说是有着相似的遭遇,我们可以拿来跟思琪做一个对比。晓奇被李国华抛弃,她哀求无果之后,选择堕落来麻痹自己。她在网上不停约各种男人睡觉,甚至在大学和各种学长睡觉来麻痹自己。作者最后给晓奇的结局是,她在家里的小摊帮忙,在等待一个能包容她过去而爱她的人。我认为她与思琪的不同在于她没有思琪聪明和敏感。她受到了同样的伤害。晓奇和思琪,都因为李国华而拥有了地狱,她们的人生从此只剩下了地狱,所以连地狱都害怕失去,这也是她们一直不停回到李国华身边的原因。但晓奇在得知她不是李国华的唯一的时候,她在网上发帖控诉了老师,把一切告诉了父母,还和李国华和他的妻子进行了一场失败的对峙。她至少还有愤怒,还会控诉。而思琪对自己的责备,对肮脏秘密始终如一的守口如瓶,使得她没有任何情绪的出口。她在自成的思想体系里,不停地思考,一个人努力解释着她的遭遇,解释着李国华的行为。她崇拜文学,试着用文学去解释这一切,最后发现是“文学辜负了她们。” 她坚定地恨着又矛盾地说服自己去爱着。聪明的人遭遇不幸,只会比普通人更加不幸。思琪疯了,她终于不需要说对不起也不需要解释了。

这个故事里,提到思琪父母的,只是寥寥几句。他们不光在书中缺席,也在性教育里缺席。思琪为什么不求助呢?因为她小心翼翼试探过,聪明如她,知道求助的结果,也就不费力了。晓奇求助了,从父母那里,从网友那里,得到的都是那么小勾引老师,一定很骚吧。

林奕含在一段采访里说,她在书中刻意用了一些有歧义的词,或者是故意用错词的意思。在阅读的时候我也注意到了。比如她形容她给李国华口交为“羔羊跪乳”。比如她从头至尾都是称呼李国华为老师。老师老师。比如她说,她们把伊纹姐姐想错了,“衰老、脆弱的从来是伊纹姐姐,而始终坚强、勇敢的是老师。” 是啊,美好永远是衰老的、脆弱的,而黑暗始终坚强、勇敢、屹立不倒。此中带来的讽刺意味,让人心痛。

书中的思琪最后发了疯住在了精神病院,只记得怎么剥香蕉。书外的林奕含,在精神病的折磨下,耗尽心力写下了这本小说后,选择了上吊自杀。她终于不用再有夜夜重复挥之不去的那个被李国华压在身下的梦,终于不用再去想那些危险的譬喻和修辞。而像她在采访里亲口说的,她写这个小说无意也无力去改变什么社会现状,但她工笔画的描写为我们记录了世界的另一个面。即使她真如她所说,即使她真的无意也无力去改变社会现状,社会也不应当无动于衷,我们不应当无动于衷。

我是怡婷,幸存者,我不愿意做一个冷漠的幸存者,我在乎这一切,也不会忘掉这一切。我也是伊纹姐姐,我会努力。

磨铁图书,和文化死磕!

在《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的勒口上印着作者的照片,下面有两行冷冰冰的文字:

林奕含

1991-2017

2017 年 4 月 27 日,我国台湾作家林奕含在自己的公寓中自杀身亡,她此前被辅导教师诱奸的经历和与部分据此写就的小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也由此进入公众视野。

在北京,一位入职磨铁仅有两年的年轻的编辑看到了这条新闻,当时的他也没有想到的是,一本“能和自己生命能够发生激荡的作品”正在等待着他的触碰。

2018 年 1 月,《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简体中文版面世,在这个过程中,网名@于北啊的魏强经历了自己出版生涯中第一次可以称之为挑战的尝试。在激烈的竞争中,他和磨铁通过了台方的重重考验,拿到了这本作品的版权,并以最大的努力将作品以最原汁原味的形式呈现在大陆读者面前。

身为《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简体中文版的产品经理,在这部作品从选题到出版的半年多时间中,魏强第一次感受到“出版也能是一件如此沉重的事情”,正是这份沉重令他心潮澎湃,并对每一个细节都全神贯注。

在与两岸的编辑、版代、作家、评论家、设计师交流的过程中他还发现,在这样一部引发了如此强烈反响的焦点作品面前,几乎所有人都对某些可能的“噱头”和由此引发的利益不屑一顾,而对逝者和文本本身则表现出极大的尊重。这在让他感受到责任感的同时,也对出版这个行业从心底生出了某种敬意。

图书出版后,魏强把做这本书期间的点滴付诸文字,写成了下面这篇编辑手记。如果你也期待与那本能够触及灵魂的书相遇,相信读完这段不凡的历程,你也会像他一样重新看待自己所从事的工作和身处的行业。

为了房思琪和更多读者的相遇

文|魏强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简体版出版一月有余,而我作为一个新人编辑从 2017 年 5 月到现在,在半年多的时间经历了这本书前前后后所有的相关工作,我想现在应该说些什么来回顾这本书的出版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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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豆瓣签名栏里,写着这样一句话:做一本放在人们家中书房里的书。做编辑的人热爱书,即使是一个小编辑也肯定会有点出版理想,这句话,可以算作我为自己的编辑生涯立的一个小目标。做图书编辑的第二年,仍然算是一个新人的我一直在渴望做出自己发自内心热爱的一本书,在遇到《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的那一刻起,我就确信这是一部能和自己生命能够发生激荡的作品。

眼下正是北京的初春,而说起和这本书的相遇,则要回溯到去年的五月。

那是一个初夏有些昏沉的下午,在温热的阳光泼到工位上的时候,我在网上看到了关于台湾女作家林奕含自杀的报道,其中提到作者生前出版了一部小说。出于职业敏感,我第一时间和朋友分享了这个新闻,但对此并没有非常在意,但随后浏览知乎时又看到了相关新闻,让我对林奕含和她的作品逐渐生出了强烈的好奇。我想,或许应该亲自去了解一下这部名为《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的作品。

向版权同事要来这本书的试读资料阅读后,我瞬间就被作者的文字所吸引。在那个下午,仅仅几千字的小说片段营造的世界将我吸入其中,仿佛时空倒流,使每个人回到自己的青春年代。而同样置身于那个年代的少女房思琪要面对的,则是一段被撕裂的人生——正是在这仅仅几千字的文字片段中,我感受了很久未曾出现的深度阅读体验。这样的体验恐怕在一个人一生的阅读史中也只会出现几次。正如青年作家蒋方舟后来对《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的评价:“她的叙述是那么清醒、透明,从中透出一切深渊。而凡是对这种无法命名的深渊看过一眼的人都再也不能把目光移开,黑暗如同狂涛奔腾,流进读者的感官,到达了内心深不可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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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试读文字,深受震撼的我当即决定要做这个选题,激动之余赶紧整理资料,把选题发给领导,同时请版权同事联系台方出版社。因为之前有过错失选题的教训,这次我也自己行动起来,在给出版此书的游击文化发去邮件的同时,也购买了繁体版电子书,以期可对书稿内容做整体把握。

与此同时,林奕含的相关新闻在经历了一个周末的发酵后在网络上变得铺天盖地,越来越多的读者知道了这位少女,为她的离去感到痛惜。作家去世这类话题出版界向来最为敏感,但在选题之初,我们就将此书的社会价值和文化价值放在首要位置,而没有考虑炒作或者借力这些网络上的话题。这样优秀的作品理应让更多读者看到——这既是我的初衷,也是磨铁对这一选题的判断。基于这样的认识,公司很快通过了这个选题,并给我这样一位新人很大的行动空间。

几乎整个五六月,林奕含和《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一直出现在大众视野中,人们从各种角度去消解这个话题,里面有作家之死的悲剧,有儿童性侵的社会议题,也涉及了对该做文学价值的探讨。基于舆论的高涨,代理此书的版代公司并没有很快授权此书,而是告知在提供了出版方案后会另行约定时间面谈,之后再决定最终授权哪方。

在与版代公司面谈之前,出于更深入了解这部小说的想法,以及和最了解这本书的人交流的愿望,我通过邮件联系到了这本书繁体版的编辑张蕴方,因为想拿到版权的心十分迫切,巧的是蕴方在此前也有同样经历——繁体版出版时,曾有一家稍大规模的出版社想要签下此书,游击文化还为作者高兴,只有蕴方得知后很着急,因为她很想去做这本书。这于我心有戚戚。而在我看来,由她编辑后最终呈现的也确实是一本出色的作品。

在等候版代公司消息的这段时间,通过陆续和蕴方的邮件往来,我得知这是她做的第一本书,得知这本书从文字编辑到排版、封面设计几乎都是凭她一己之力完成,得知她给奕含的一些改稿建议。特别是结尾部分,初稿结局是伊纹和毛毛在一起,和刘怡婷讲了一些话之后就结束了。蕴方给出建议希望结局能能够加强“不要得到救赎”的成分,于是修改后的结局就有明显的绝望感,对于这一改动,林奕含本人也很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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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整个夏天,我们都在准备完善方案并等待版代的约见,终于在七月中旬等来了特地从台湾赶来的版代人员。在和版代公司面谈的两个多小时中,我们展示了磨铁的方案,包括邀请推荐嘉宾的名单、最大程度保留作者文字完整的方法、后期的营销计划等等。我们的讨论顺利且充实,面对我们准备的充分资料和一些疑问的解决方案,对方也比较满意。谈完送走对方后,主编对我说,现在把一切能做的都做了,人事已尽,静等天命吧。在那一刻我感觉仿佛积蓄了很久的能量已经全部用尽,只等待最终的结果了。

半个月后收到邮件,蕴方把得到授权的消息告诉我,并说“说恭喜好像很奇怪,但做书才是辛苦的开始。”虽然在内心预演了无数遍这个场景,但得到消息后还是有一丝激动。而真正的挑战也确实刚刚开始。

蕴方所言非虚,我们首先面对的就是文本的删改问题,这是授权时对方最看重的部分。为了确保审稿尺度的统一,我们内部和负责审稿的老师都提前做了沟通,统一了审稿的标准。讨论到文中有关性描写的部分,我们一致认为作者的书写是生冷而老练的,就像我们并不认为王小波在《黄金时代》中的性描写肮脏一样,《房思琪》一书在下笔时有着过人的功力,这种干净而克制的书写是为小说服务的,展现着作者的文学功底,不应该做过多删改。最终我们和出版社的编辑老师也就此达成了共识。有了这把标尺,就基本保证了对作者文字的尊重。最终简体版在文字上也确实达到了以上标准,仅有几处少量改动,近乎原文呈现。

除此之外简体版在内容上有两处增加,首先是我们邀请了一批学者和作家来对这本书做郑重的推荐,包括李银河、戴锦华、骆以军、张悦然、蒋方舟、詹宏志等业界名人。最先邀请的是张悦然和蒋方舟两位作家。时值磨铁图书出版了张悦然的新书《我循着火光而来》,在新书活动上,我给张老师送上小说稿件,张老师知道这本书,很爽快地答应推荐。另外我们联系了早在五月时就第一时间在微博发表读后感的青年作家蒋方舟,同样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联系李银河老师时,开始我还比较忐忑,但李老师在收到稿件后很快回复,看了小说很喜欢,表示愿意推荐。书的制作过程有一定的时间,12 月中旬时得知《房思琪》获得了台湾 2017Openbook 年度华文好书奖,出版人、作家詹宏志先生为之致颁奖词,我们第一时间通过邮件发去了请求,詹先生乐于推荐,他精准的推荐语我特别认同。由于篇幅关系不在文中列出,大家可去书中查看。

除了这些名人对这本书的评价外,我们也对书中的一些专有词语如“阿娜”“街友”“二一通知单“”奇摩新闻“等做了注释,并请游击文化在审核书稿时一并审核了上述部分。虽然只是小小的注释,但文字背后承载的是两岸文化的沟通和交流。在处理文字内容的同时,简体版的封面如何呈现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如前文所言,繁体版封面是编辑张蕴方一人所做。问到繁体版封面含义时,蕴方说:

“封面的那抹颜料中间那抹颜料是请朋友画的……因为事情太复杂,(思琪或所有人)可能也没办法完全找到一种说法,理解自己人生里发生过的那到底是什么事,也许中间还有感情。所以说是个不完全的东西。”

简体版的封面在设计之初也遇到了困难,做了几版方案后仍然达不到我们想要的效果,一筹莫展之际我们找到了设计师山川,此前他为磨铁图书设计的《戴上手套擦泪》反响很好。联系上山川之后我们一拍即合,当时就聊了很多,兴奋的我发了条豆瓣广播:可以说自此几乎每个环节都有合适的人担任这本书的工作了。

最终呈现在我们眼前的,就是现在大家所见的封面。关于此书的设计思路,我们不妨直接看设计师的解读——

“重新审视之后我认为小说对作者来说有两种意义,一是作为反抗者的一种行为存在,二是作为受伤女性的性别存在。前者的受众更广,后者却更能凸显特性。反抗者首先得是一个反抗者,其次才能是女性,这让我对于封面的颜色选择更趋向于繁体版的选色,抑郁压力的蓝紫色与充满脆弱温柔的粉色正是这两个形态存在的标准颜色。 “我选择了中国画家常玉的作品来作为封面的核心展示,常玉与林奕含在某种程度上很相似,从画面中迸发出的一种精神自由和脆弱坚韧的束缚感让我觉得这就是林奕含文字所带来给我的感受。方案采用书腰与矮外封,上面露出内封一部分,用了鹿的折返将形态展现。方案中有黑色色块,这个黑色色块我认为是一种混进颜色之中的一种无形的反抗力量,撞色后更具特点。
“另外再说一个题外话,这本书的立场很微妙,你既可以看作是一个女性作家对女性反抗意识觉醒和毁灭的记录,也可以看作是小女孩的挟私报复,这个很难切割开,作者现在去世令这种切割变得更加不可实现。还有关于暴力,用美的语言写暴力,即使语言是美到极致的,但书写暴力到底应该到什么水准,这种书写到底是记录了文学的美还是记录了暴力,很难界定,这也是为什么我觉得这本书非常难做封面的原因,所以做了这个相对稳妥的封面,不让封面去影响到读者对于小说内容的判断。”

封面设计敲定的同时,内文的审稿也同步完成,我们将最终的内文和封面送给台方出版社审定,所有修改得到了游击文化的认可,他们回复邮件说:“常玉的画我们也很喜欢,感谢磨铁同仁,从最初的积极提案、出版过程的不懈努力,到最终的圆满呈现,真的辛苦了。”

终于在 2017 年的 12 月 26 号,我们正式将文件交给印厂,五天后,也就是元旦那天,正式开机印刷。元旦那天下午,从南京看完李志“相信未来”跨年演唱会回京,出了北京南站直奔印厂,一直待到晚上九点内外封面完成盯印,看着印刷机里一张张封面大纸滚动而出,不禁感慨万千:半年多的努力,《房思琪》终于迎来了简体版实体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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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 年 1 月 25 日《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简体版正式上市,在这段时间内,磨铁图书市场销售部和营销部的同事配合做了很多宣传工作,让新书上市的信息最大程度传递到读者和书店手中。

在上市一个多月来,我们也收到了很多出版同行和读者的积极反馈。这本书的出版也确实牵动着出版界很多同行的心——做书的过程中得到不少同行的支持和帮助,给了我很多的参考建议,而成书后同样收到了很多肯定。有人说该做简体版面市的意义与电影《嘉年华》的公映不相上下,甚至小说自身的文学价值和社会价值就足以让我们震动。

新书上市后特别感谢止庵老师对这本书的肯定和同时给出的一些中肯意见。止庵老师对林奕含赞赏有加,多次在媒体的采访中推荐这本书,称“作者才情很大,感觉敏锐,文字鲜活,好多年我没有读到年轻点的人语感这么好的,我对中文建立了一点信心。”我想如果奕含生前如能有止庵老师这样的文学前辈肯定一定会很开心,说不定还会成为忘年交。

最后感谢所有为这本书做出努力的磨铁图书团队,从总编辑到各环节的同事都付出很多,为读者提供好书是磨铁图书的出版使命,而我们也用实际行动去践行着这个使命,在 2018 年里,我们会让更多读者阅读到《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这部带给我们震撼心灵的作品,也必将持续和社会以及文学的讨论激荡下去,永远流传。

(本文首发于《出版人》公众号,编辑:杨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