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很多儿童在被性虐待之后,都不说出来?

图片:Free-Photos / CC0 为什么很多儿童在被性虐待之后,都不说出来?

李星星在这3年间为什么不逃走呢?第一次受伤害之后为什么不向老师和同学求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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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版回答楼主的问题:因为大部分的家庭都没有教育孩子如何讨论自己有关性的感受,甚至还在闻性色变的阶段,也没有为孩子表达心声搭建好的脚手架,创造安全可靠的倾诉空间。

复杂版见下文(这真的是一个让人心痛的话题,看论文的时候常常都鼻子酸。也愤怒)

【从沈默到揭露的心路历程】

# 揭露儿少性虐待事件的意义?父母 / 家庭的重要性

首先,并非所有受到性虐待的儿童在成年后都会出现心理问题(Johnson,2004)。这表明,有许多促成复元的重要因素,如:儿童在性虐待发生时曾揭露事件,或在儿童时期的某个时刻揭露过性虐待。它也意味着,儿童如果在当时得到照顾者或专业人员的支持,可能会在成年后有很大的改变,避免过多痛苦。

如果孩子有一个稳定的、充满爱的家庭,而且他们能与父母倾诉,那么孩子的抗压能力与支持系统就有可能足够稳固以帮助他们渡过劫难。而一个混乱、缺乏情感支持的家庭,很可能会促进孩子成年后的心理问题。如果孩子觉得父母在情感上无法倾听他们的心声,或者当他们试图就一些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的事情与父母倾诉时,父母却把他们晾在一边,那么孩子在任何事情上的倾诉都是困难的,尤其是关于一些创伤性的事情,他们会觉得与父母分享没 有 意 义。这可能会导致儿童独自应对创伤以及在情感上面临困境。

多项研究表明,延迟揭露对儿童保护、心理健康和社会正义影响重大:尽早揭露是为了结束当前的虐待行为,也为保护其他儿童,为有需要的儿童提供心理干预,并追究施虐者的犯罪行为的责任(McElvaney 和 Culhane,2015)。

在联合国,每 20 名儿童中就有 1 名儿童受到过性虐待,虐待者通常是他们认识的人。其中三分之一的儿童对他们隐瞒了虐待行为。这些儿童中,有三分之一的儿童也不向家人、朋友或当局报告。这表明性虐待之常见,而且肇事者常常是儿童可能信任的人(Radford 等人,2011)。英国防止虐待儿童协会(NSPCC,2018)也同意性虐待是比统计数字和报告所显示的惊人数字更大的一个国际问题,大多数犯罪行为没有被报告、揭露或发现。

这表明有太多的施虐者逍遥法外,可能还在继续犯罪。

# 阻碍儿童 / 青少年揭露性虐待的障碍是什么?

Somer 和 Szwarcberg(2001 年)提到,揭露有可能会让儿童面临创伤。如果揭露的信息遭到不相信、攻击性、轻率或不支持的反应,可能是毁灭性的,并可能导致长期心理问题(Feiring 等人,2002)。成年人需要为孩子提供脚手架,使之得以进行,因为年幼的孩子很难就一些秘密、困惑和苦恼的事情展开对话,而且他们可能并不完全理解自己经历的是什么(Jensen 等人,2005,p1395)。如果没有一个充满爱和支持的家庭,对孩子来说,揭露信息对他们来说是很困难的,与家人谈论重要的事情也很困难。

如果儿童揭露性虐待,他们可能面临的另一个创伤是被逐出家庭(Warrington, et al., 2016)。在儿童时期揭露性虐待是非常危险的(Skinner,2000),美国等地区,很多儿童会因为害怕被带走、或害怕家人被带走而不在家中而选择沈默。失去主要照顾者对儿童来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文化在儿童性侵事件的揭露中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在许多社会文化与家庭文化下,儿童可能不被允许与家人谈论性问题(Mossige 等人,2005 年),而且可能无法与自己文化之外的人交谈。例如,原住民和亚裔美国人很难做到这一点(Hall, 2003)。即使孩子想把虐待的事情告诉别人,在某些文化中也是不允许的。因此,他们将不得不在没有支持的情况下忍受创伤。

Barbour(2001 年;Hunter 引用,2011 年)的一项有趣的研究招募了 13 名 25 至 70 岁的女性和 9 名男性,这 22 人在当时并没有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这项研究的目的是要确定他们选择在儿童时期还是成年后揭露自己被性虐待的经历,以及他们是如何决定将自己的经历告诉别人的。在这项研究中,有三个主题:小时候不说小时候说成年后说。

- 小时候不说

在完成研究的 22 名参与者中,17 人没有向任何人透露他们小时候的经历。主要原因害怕

  • 害怕他们会受到施虐者的惩罚。施虐者告诉他们,如果他们告诉任何人,他们会受到伤害
  • 担心家人可能会伤害施虐者
  • 害怕被父母不相信。施虐者也告诉他们,没有人会相信你的

研究显示,与男性相比,女性在童年时更害怕揭露性侵经历。男孩不揭露的主要原因是羞于启齿。研究中的男性认为,如果他们在受虐时告诉别人,对方会怀疑他们是同性恋。有些人还担心自己会成为同性恋者。

童年时期不告诉别人的另一个原因是自责参与者曾认为被虐待是他们的错,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自责会越来越大。

但如果父母或看护人对孩子们的性行为或性侵犯进行了解释或教导,如果父母能够和孩子们谈论什么是可以接受的,什么是不可以接受的性行为和性活动,孩子们可能会觉得自己更有能力说出来,也就不会那么害怕,也不会自责

- 小时候说:作为一个孩子,说出来的话

有 17 名参与者选择对此保密、作为孩童未透露给任何人,只有 4 名参与者解释了自己长大后的行为,常常会希望有人注意到并发现了自己的遭遇。

只有 5 名参与者在孩童时期就告诉了别人当时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4 名女性和 1 名男性),但是他们认为这样做毫无价值,结果只是他们在揭露过程中遭遇了二次创伤,这意味着没有任何外界为他们采取任何行动,或是他们根本就不被相信

这也意味着如果孩子选择揭露这些经历的对象真的倾听了孩子的诉说,并能对施虐者发起正确的处理程序,那么受害者就不会随着揭露再度受到创伤,因为孩子会觉得自己被倾听了。

- 作为一个成年人的诉说

该研究将成年后的揭露分为两部分—— 有目的的揭露和有选择的揭露。

10 名参与者,多为女性,他们在成年后进行了有目的的披露;12 名参与者,多为男性,他们进行了选择性的揭露。

有目的的揭露意思是向警方揭露或与家人对质,而有选择的揭露则是向自己的恋人、研究人员或好朋友揭露。这表明,女性更有能力向当局和更多的人揭露性虐待的情况,而男性则太过羞耻,很少会告诉别人。看来,许多成年男性受害者即使到了成年晚期,因为害怕别人会怎么看他们,仍然活在沈默中。

研究发现,许多参与者在童年时都发觉自己很难透露性侵的事情,并选择将自己的秘密一直延续到成年后。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发现揭露起来比较容易,因为他们觉得不那么羞耻了,更意识到虐待不是他们的错。总之,不难看出,揭露是一个成长性过程,在儿童时期是非常困难的(Kogan, 2004)

摘要翻译自一篇论文:Childhood Sexual Abuse and the psychological effects it can have on the person when they reach adulthood. (2019)
补充一句,作者本人也曾在儿童时期受到来自成人的性侵害。而她选择在去年,2019 年,正式公开诉说她的经历。感兴趣可以去搜索完整论文了解详情,还包括对儿童性虐待(CSA)的治疗方式等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