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待艺术家用作品来描述疫情?你认为有意义吗?

图片:庄泽曦 / 知乎 怎么看待艺术家用作品来描述疫情?你认为有意义吗?

庄泽曦,文艺洗脑大队长

泻药。

简言之,有意义,而且在科技越不发达的地区越有意义。文艺作品作为一种通俗易懂的,略带夸张的宣传媒介,能很好地把有关疫情信息、防疫方法传播出去。并且最具实用性的文艺作品一般都是民间自发创作的,并在流传过程中不断修正成型的。

比如英国儿歌《编玫瑰花环》就被认为是针对瘟疫创作的[1]。歌词大意是:玫瑰编花环 / 口袋塞花束 / 灰烬!灰烬!(阿嚏!阿嚏!)/ 我们全倒下

这里的玫瑰花环指浑身遍布粉色疱疹的惨状;花束则是古人为遮盖尸臭、清洁空气用的,是当时的防疫方法之一,鸟嘴面具里装的也是香料;灰烬则指处理尸体的方法,阿嚏的版本则表示了传染方式;最后大家全都病倒了。另外,游戏《瘟疫公司》也用了这首歌做 BGM。

而 17 世纪维也纳大瘟疫时期,由街头歌手马尔克斯·奥古斯丁创作的民歌《哦,亲爱的奥古斯丁(O du lieber Augustin)》则说明了「死亡的平等性」这个概念。歌词大意是:哦,亲爱的奥古斯丁,全都完了;钱财没了,情人丢了,全都完了;外套丢了,棍棒没了,躺到泥里,全都完了;富庶之邦维也纳,和奥古斯丁无分差;从前日日笙歌,而今只剩瘟疫;满桌尸骨佳肴,恰似残羹冷炙;奥古斯丁,奥古斯丁,躺进墓地,全都完了

这类通过阐述「死亡的平等性」来安慰人心的作品是西方最常见的瘟疫题材文艺作品的立意和功能。事实上,近来艺术专家们科普的老勃鲁盖尔 1562 年的名画《死亡的胜利》也是在表达这个概念,而非他们所谓的「瘟疫的恐怖」。

这幅画用大量寓言式的细节展现了死亡的平等,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平民乞丐,乃至一切生灵,从古至今[2]无人逃离必有一死的命运。继而引申出的「死亡之舞」的命题,即如何与必有一死的现实相处的命题对西方哲学影响很大。

另外,这幅画里有一个象征符号需要解释,即画面右侧的死神教堂上的时钟(如上图)。这是一个由骷髅(死亡)操纵的钟表,它的表盘是倒置的,6 点钟方向指示着「1」,即死亡的开始,而左右两侧丢失了四个刻度,象征着「死亡的无常」。此外,骷髅的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则是多尾蛇,这个形象是「美杜莎」的变体,是当时人创造的「传染」概念的符号化形象。我们也能在 Cesare Ripa 编著的《图像学手册》中找到这个形象,而这本书影响了 16 世纪以来的艺术家。

如上图,传染病的症状是发热(高耸的头发)和咳嗽、喷嚏(吐出的气息),但更如美杜莎一般,是可以通过目光传播。这种将传染病比作美杜莎的做法虽没有科学依据,但对传染病的防疫工作起到了警戒作用。

除此之外,文艺创作还能帮助受苦的人民泄愤或作为仪式道具。在西方比较著名的例子是圣塞巴斯蒂安形象在瘟疫爆发时的变花。这位圣人主保瘟疫,因为他是被乱箭射死的,而「乱箭」象征着「死亡的无常」。在描绘祛病主题时,圣塞巴斯蒂安身上的箭矢越多,就代表疫情最严重。

比如上面这样,在疫情最危险的时刻,塞巴斯蒂安几乎像棵许愿树,人们通过添加箭矢来保佑当地百姓的健康。当然,其中也有泄愤的动机,因为自中世纪起,就一直流传着圣人治病的咒骂粗语,有些愚民认为是自己怠慢了圣人才致病的,反过来说,疾病驱使让人们给指定的教堂添香火。

除了信息传递、许愿和泄愤的功能外,也有少部分的文艺作品能直接帮助防疫工作。这里说最著名的一个例子——格吕内瓦尔德的《伊森海姆祭坛画》第一面

这一面分别是:圣塞巴斯蒂安像(主保瘟疫)、耶稣受难、圣安东尼(主保地狱火病)和安葬耶稣。我们只看中间两幅,由于这幅画是可开合的,因此,当我们打开这里的第一面时,耶稣的左手和小腿会被切断(截肢),这是治疗所谓的传染病「地狱火病」的外科手术方法。

当时位于伊森海姆的圣安东尼教堂兼具传染病专科医院的功能,专门治疗地狱火病,也就是我们所说的「麦角中毒」,他们采取沐浴、隔离、洗礼的方法治疗轻症患者,但对于重症患者,他们就必须采取截肢手术。为了向病患解释这种手术,格吕内瓦尔德绘制了上面这张画,以耶稣为医学假人给大众讲解、示范。因此这张画不仅以耶稣代罪的主题安慰了病患,还「身体力行地」介绍了治疗方案,仿佛是一本说明书[3]

事实上,「麦角中毒」并非传染病,其之所以集中爆发是因为受污染的粮食被集体食用了,是一种贫穷病,而在这幅画里,神圣高贵的耶稣亲自受苦,在今天看来才是治疗这种疾病的具体方法。真是无比的讽刺。

好了,总的来说,艺术对瘟疫主题的描绘主要有以上四种功能——传递信息、许愿、泄愤和展示诊疗手段。当然,在近现代,摄影艺术和少数画家还以记录灾难的悲惨程度为目的创作作品,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以上。